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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天涯群侠传大漠孤烟
十五打工还债（徐铜山）
话说沈湄客栈中的小六子被王纵击毙，这跑堂打杂的活计自然就摊到了徐铜山身上。尽管徐铜山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但为了糊口，不得不忍气吞声，心里却将老板娘，胡十一加上死去小六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这天傍午，左右无事，沈湄呆在柜台后想着心事，徐铜山正要去门前擦枪，只见一人闯进客栈，风风火火道：“老板，前些日子可有一位三十岁上下，说江南官话的人来投店？”
徐铜山听了，将抹布一扔，扭头看着来者，不是自己的家童胡十一是谁。
胡十一望见徐铜山，连忙上前：“少爷，十一没用，被那姓苏的小子逃掉了……你怎么干起这活儿来了，快放下我来。”
徐铜山目中含泪：“十一，你平安回来就好。”冲上前将他紧紧拥住，在他耳边道，“你身边还带有银子么？”
胡十一道：“有，少爷平日给我的银子我都没舍得花，我，我是一路乞讨过来的。”
徐铜山当即挺直腰板，大声道：“姓沈的婆娘，快些给少爷来一桌上好的酒席，把你店里的牛肉羊肉捡大块的上，有一点肥星的也不要。十一，你也饿坏了吧，一起来吃。”这些天他只愁三餐温饱，受尽了沈湄脸色，一说起在江南的大好日子，都要被她竭力挖苦嘲讽，如今钱壮怂人胆，有了底气，说话也是中气十足，便是客栈外面的人也不由向店内望了望。
沈湄正要讽刺几句，又不愿和银子过不去，便笑道：“徐大少爷，你这些日子来在小店里可是欠下不少了，现在要不要结算一下？”
徐铜山将手一挥：“先上酒肉，待少爷吃饱了一并给你结清了，还少不了打赏你的。”又回头向胡十一道，“对了，你小子怎么就把那小子放走了呢，我平时教你的功夫都被你忘记了？”
胡十一道：“少爷教我的功夫，我哪能忘记。只是我没能料到大漠之中也有这等阴险狡诈之人，他和我斗了一会，先是说要拉屎，我就等他拉屎；拉完屎后他又说春天到了，癔病复发——少爷，咱们总不能乘人之危不是——我只好放走了他。可谁知道，我在大漠里迷了路，绕了几天没能饶出来，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少爷你了。只是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干起了打杂的活计？”
徐铜山见沈湄已入了后房弄菜，便在胡十一耳边低声道：“我在这客栈住下来等你，天天吃了就睡，睡醒就吃，闲的蛋疼。恰好我看这老板娘丑是丑了点，可也风骚，天天对我眉来眼去。咱两个一来二去，便那个、就是那个了。”说着双手拇指往一起碰了碰。胡十一会意，两人哈哈大笑。徐铜山坐正了身子，正色道：“这不，我心里也不过意，看这里人手不够，就在她这店里帮忙抹抹桌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这事要低调，不要对外人说起。”
胡十一道：“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周党，到处留情，羡慕死我了。”
徐铜山一拍胡十一的脑袋，骂道：“你小子总算说对了一次成语，不过，我这些日子在门口溜达，看见对门有一个妇人，带着个婴儿，老是紧盯着我瞧，怕也是对我动了心思。我想这几晚要是得闲，顺便去搞她一下，这老板娘容易上手，就便宜你小子了。”
胡十一咧嘴笑笑，伸手擦了一把口水，感激道：“少爷这事也能想到十一，十一真是没跟错主人。“
说笑间，沈湄将数盘牛羊肉烩端到桌上，往桌上重重一顿。徐铜山又喊了几声“拿酒来”，不见沈湄理会，只得起身去酒坛舀了两罐上等花雕，坐回桌边。
胡十一将酒斟上，两人正要举杯，又见外面急急走近一人，径直来到两人桌边，双手在身上拍打，荡起一阵尘土：“塞外边关，好大的风沙。”徐铜山、胡十一急忙挥手在面前扇开尘土，不想那人已将盘中的那条烤羊后腿握在手中，放在口中大嚼起来。徐铜山心疼得紧，伸手去抢，却被那人闪身让开。徐铜山接连几抓不中，气得就要去拿自己的那杆长枪，忽被胡十一拦住：“少爷莫急，我看这人怎么这么像咱家小姐。”
徐铜山摸了摸后脑，道：“这、这……芷伊，当真是你？你怎地这幅打扮？”
那人边吃边道：“有什么当真当假，本少爷在外面道上就听见你的嗓门，过来看看，果然是你俩。你们不饿么，还不快吃？”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二人也顾不得再问仔细，放开肚皮大吃起来，将桌上酒肉一扫而光。
饭毕，徐铜山取来牙签，打着饱嗝，剔着颡在牙缝的肉丝，嘬了嘬嘴，道：“芷伊，咱什么时候回家，老爹等着给你完婚呢。还有我那妹夫，人是没有你老哥我帅，可家里面比咱家有钱啊。他听说你离家出走了，哭了好几回，还是我给劝住的。”
芷伊站起身来，伸了懒腰，打个哈哈道：“兄长说笑话了，你我本为兄弟，只当能娶，如何能嫁。若我能嫁，兄长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嫁过去更加合适啊。”
徐铜山不耐烦道：“你少给我装疯卖傻，学人家装斯文，那叫风流倜傥吗？是风流周党。”
芷伊道：“好好，周党周党。大哥学识渊博，小弟甘拜下风。”
徐铜山见她还是粗着嗓音学男子说话，不由动了怒气，猛拍桌子，道：“十一你个混蛋快去找绳子来。”
芷伊只当他真生了气，软下声音细语说道：“大哥，都知道你最疼我，当然不舍得捆我绑我，对不对？”
徐铜山道：“听话就不绑你，不听话就不好说了。”
芷伊笑嘻嘻道：“我哪里不听话了，我最听大哥的话。只不过咱们好不容易到这大漠来一趟，没有玩够就回去，多没意思。回去后人家问起大哥这一番经过，大哥怕又要编瞎话骗人了吧。”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我前一段时间被人骗取了钱财，如今身上分文皆无，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今天不是偶然遇到了大哥，怕我就要在这荒漠之中饿死了，想我若死在这里，悄无声息，魂不能归乡，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了。大哥可怜我，给我分一点银子好耍。”
徐铜山心肠一软，正要掏钱，想到自己也是被人骗得除了长枪，一无所有，只好板下脸道：“我说你就是江湖历练不足，最容易被人欺骗，钱财身外之物，被人骗了倒没什么，要是你整个人被骗了，那咱家可赔到底了。你应该多学学老哥，行走江湖只有我骗人，从来没人能骗到我。”看看天色，接着道，“过不多时，这里就该上客人了，咱们还是先要房间住下来。”
沈湄听了，从柜台后面过来，说道：“徐大少爷，这前几天你的伙食还有这顿饭钱你还是先结一下？你在这里白吃了三十七天，加上骆驼草料，就算你两钱一天，共是七两四钱；这顿饭算你三十两，一共是三十七两四钱，看你这几天帮忙擦桌子，四钱的零头就不要了，再去掉上次租你骆驼的十两，你再付我二十七两即可。”
胡十一张大了嘴巴说道：“我的娘，什么饭菜要这么多钱！”
沈湄道：“驼峰鹿唇，熊掌豹尾，另加全羊牛脯二斤花雕，算你三十两便宜你了。”
芷伊道：“不贵不贵，在江南随随便便几样点心也不止这点钱。大哥，付账吧。”
沈湄笑着道：“还是这位小哥有眼力劲，识得山珍。”
芷伊道：““这位小老板娘也是不错，在这荒漠之中有你这等上佳人物，实是难得。”说着伸手往沈湄手上轻轻一拂。
沈湄反手握住芷伊小手，反复抚摸，叹息道：“到底还是江南来的人物，就连公子哥的手也是这样嫩滑，真是羡煞个人。不过俺是老板娘不假，可不小了。”
芷伊本想摸下沈湄的手略作调戏，不想自己的手却被她摸了个够，急忙将手用力从沈湄手中挣出，脸色微微泛红，道：“你叫我小哥，我不叫你小老板娘么？”
沈湄笑道：“哎呦呦，这公子哥还怕羞了呢，真是江南人物脸皮子薄。只是这帐哪一位来结啊？”
徐铜山道：“这几日我身上的银两花光了，只有几张银票，又没地方兑成现银。十一，把你身上的钱先拿出来应急。”
胡十一答应着，从身上摸出一把碎银放在桌上，又在身上摸索半天，搜出了十几枚铜板，与银两放在一起。徐铜山睁大眼睛嘴巴，见桌上零零碎碎的银两铜板加在一起也不足三两，急道：“你身上就只有这一点银两？你就攒了这么一点？”胡十一低头道：“少爷平日给我多少，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徐铜山哀叹一声，瘫坐到板凳上。
芷伊却满不在乎，道：“大哥你就押张银票给她，日后兑了银子还了就是。”
沈湄呸了一声，指着徐铜山骂道：“这厮身上要有银票，还能在老娘这里喝一个多月的菜汤！现在欠这里的饭钱，快些想法给俺结了，想在老娘这里吃霸王大餐，门都没有！”
徐铜山哀叹一声：“现在我才知道，善待一个伙计是多么的重要啊。”
芷伊拍拍衣衫，仰头四顾，道：“多谢大哥这一顿招待，如若有缘，下次小弟做东，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再会！”说着和众人打着哈哈，抬腿就要向门外走去。
沈湄一声大喊：“吃了老娘的饭就想开溜，哪有这么容易。骆驼，老夏，都给我死出来！有人在咱店里吃霸王餐！”
老骆驼和老夏听到沈湄叫嚷，一起奔了出来。老夏握着两把剔骨刀，老骆驼拿了一把菜刀，大叫道：“谁他妈活不耐烦了，敢到这里撒野？”
芷伊见势不妙，溜到门外，听沈湄叫道：“把这两个给我捆了，拉倒后院剥皮剔骨，做成羊肉来卖，多少收回点本来！”随即听到徐铜山失声惨叫。芷伊思前想后，重新回到店中，冲沈湄道：“现在我们身上都没有银两，他是我大哥，你要剁了他卖肉，顺便把我也剁了吧，你多少多收些本来。”
沈湄看她一眼，道：“看不出你小哥还挺讲义气的嘛，把你们杀了也卖不多少肉，太不划算。我看不如这样，我店里现在正缺人手，你们三个给我打下手，挣钱还债。”一顿，扳着手指道，“你们在我店里打杂卖力，除了吃饭我包，一人一月五……三钱银子，直到你们还请，就可以走了。”
徐铜山算道：“三三见九，一年十二月，便是一百单八钱，折六两十二钱银子，咱欠她二十七两，我的娘！要四年才能还清这顿饭钱。——对了，我还有一头骆驼，两杆长枪，老板娘就折个价吧，好歹少熬几天。”
沈湄道：“长枪你自己留着慢慢擦吧，我要有屁用。骆驼老娘留着还要搭草料，本不想要，看你可怜，就算你十五两银子，剩下十二两，你们慢慢还吧。”
徐铜山叹了一声：“想不到我竟然是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说完乖乖走到门口喊道，“吃饭住店的都快点过来！”
就听一人呵呵笑道：“徐大少又干起了这送来迎往的营生？”
徐铜山细看，认出他是丁猎岩，知道他功夫厉害，不敢废话，只道：“里面有人招呼。”
丁猎岩迈步跨进客栈，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见一人骂骂咧咧进了客栈。徐铜山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这人是他来那天参加群殴的卫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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