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荒地上,北边是北边的地平线,西边是西边的地平线,南边是南边的地平线,东边是东边的地平线,每天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就起床耕地,太阳在头顶上,便去吃中饭,太阳从西边的地平线落下,就去睡觉,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
突然有一天,他的某样东西死了。
就是身上的某样东西死了。
然后他就往太阳以西的方向一直走,走了好几天不吃也不喝,直到倒下,死去。
这就是西伯利亚的癔病。
“那个名为夸父的巨人是怎么死的?”
牛虻又是怎么死的?
只听见一声夜莺的啼鸣作为回复,它死在了玫瑰花的尖刺上,继而是纪德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扣下那层神圣的包装。
“意义是什么?”
总有人问道:意义是什么?
一个日夜失眠的人,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每天夜里静悄悄看着《安娜卡夫尼娜》,丈夫和孩子是来自“完蛋了的王国”,她失眠了半个月,看了四遍的安娜卡夫尼娜,却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斯大林对他的下属说,有一天我看见了二十四只鹧鸪。我一次性打死了十二只,然后去了趟厕所,等我回来后,我打死了剩下的十二只。
奥德修斯自依洛特战役之后,急切地想要归乡。他是一个勇士,他的归乡之旅坎坷万分,但他是个坚定不移的勇士,历险十年后,他终于回到了家乡,与妻儿团聚。
“人们却赞颂佩妮洛佩的痛苦,而不在乎卡吕普索的泪水”
佩尼洛佩是奥德修斯的妻子,丈夫不在的岁月他捍卫自身清白,始终等待着奥德修斯。
卡吕普索是一位女神,一个被诅咒的女神,她会拯救需要帮助的英雄,并且爱上他,可是英雄却不可能留下。
奥德修斯与卡吕普索一起生活了七年,也不知道他和佩尼洛佩同床共枕了几年,反正不会有这么久。
回到家乡的奥德修斯还会为自己的归来满心欢喜吗?半辈子献给战争和磨难的奥德修斯,真的安逸于平静祥和的家乡吗?
于是奥德修斯也在询问:意义是什么?
香蕉公司为马孔多带来了枯枝败叶,离开时也带走了枯枝败叶,只吃青草的大夫说:如果我死了请为我的尸体盖上一层泥沙,不至于我的尸体被兀鹫吃掉。
几乎每个作家都在探究意义这一深奥的话题,他们用沉默开头,用沉默结尾,只留空荡荡的孤寂,像是被蚂蚁啃食的猪尾巴。
我对着窗,对着窗外透过来的光束,房间的构造很奇怪,窗外不是阳关,窗外的窗外才是阳关。于是我就长久地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房间里,发呆,发慌,继而陷入睡眠。
如果阅读能带来通透,我可以一直阅读,可是阅读无法带来释然,无论你阅读多少书,不然三毛不会在浴室自杀,海明威不会吞弹,三岛由纪夫不会切腹,林奕含也能活到现在。
是个人总是会思考到死亡,我思考死亡,是因为我畏惧死亡。优秀的文学家都有一种自杀倾向,在我看来,没有自杀念头的,要不是二流作家(比如毛姆,毛姆自己承认的)要不就是来自外星的作家(比如村上春树),还有一种是天真派作家,他们天赋异禀却是难得的天真,这种人让人嫉妒(比如莎士比亚,歌德)。
我了解了什么是尼采的超人意志,我了解了什么是后现代主义,然后呢?
正如被洪水淹没的呼救声一样只能无意识的挣扎,却毫无效果。如果用赫胥黎和奥威尔,如果用《娱乐至死》的言论来批判这个世界,难道第一个批判的不是自己吗?
读马尔克斯还是读米兰昆德拉都不会让你找到希望,读黑塞的时代已经过去,村上春树也是个披着“改变和革新“外衣的骗子。村上春树,我读了十三本的村上春树,也才发现原来村上春树也是来自月球,你说,一个来自月球的怪人,无论再怎么努力,又岂能描写一个能够融入社会的形象呢?外星人的笔下只有外星人,村上春树的主人公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会被其他人嘲笑道:滚回你的月球吧。
读三岛由纪夫是感慨人间偶然一现的昙花,昙花谢后只剩虚景,三岛自己追求美啊美啊,金阁寺的确美啊,然后呢?三岛自己把行为和认识的重要性重新定义,他只觉得“美”就够了,于是他觉得悲剧是一种美,于是他切腹自尽了,因为美啊。
我昨天通宵看了一本少年漫,真是爽啊,又是热血沸腾又是爆笑如雷的,然后呢,看完过后呢?真是风平浪静一点想法也没有了。无论漫画还没完结的大结局是怎么样我也没什么兴致了。这种状态就像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什么意义什么方向,就像是米兰昆德拉《无知》里的那群远离家乡的人和那群鄙视远离家乡的人的人一样。
我无法做到像盖茨比那样一直遥望着远方灯塔上的绿光,话说,真羡慕盖茨比啊。
我也不是带着纸头盔就能勇闯天涯与风车战斗的堂吉诃德骑士。
我想着我最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的老鼠,就是那种,思虑太多,即鄙视他人又鄙视自己,不会生活却要苟且偷生的人。
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喜欢描写硬汉的海明威也会自杀,他笔下的老人能同时与三条鲨鱼对战,可是为什么他本人却是用这种强硬的方式了结了生命,他是在与死神对抗吗?难道海明威在以这种方式告诉死神:我不怕你。
有人喜欢描写“碌碌无为”的一生,像福楼拜和石黑一雄,可是福楼拜自己也避免不了“碌碌无为”的命运啊,他哭泣道:我就是爱玛。
西方文学总是充斥着大量的个人意识在宗教精神里的挣扎,对上帝的即崇拜又企图抗拒,即挣扎又似乎无能为力的心理描写地非常细致,就像是但丁一样,头上顶着p字进入炼狱,最后却因为心爱的女人心甘情愿低下头颅臣服于上帝。那些作家是希望反抗上帝?还是希望说服自己相信上帝?正如《枯枝败叶》里的大夫所言:我不是个无神论者,我不过是不愿意去想究竟有没有上帝。想到上帝存在,我感到不安;想到上帝不存在,我也感到不安。
因为我的无聊所以想说一些无聊的话。就像是林奕含留下的唯一一本书,却仅仅被当作反抗性侵和男权的文案。
这是无聊的时刻,就像是那两个始终在等待戈多的人。
“要不我们上吊吧。”
“好啊,可是我们不是还要等待戈多吗?”
“是啊。”……“戈多是谁?”
“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们要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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