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六生驿二

絮子掺着陆夫人上了二楼,陈设简洁。与大堂截然不同,似是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走廊还算宽敞,右手边第一间果真是开着门,这不起眼的杂物间偏是挤满阳光,仿佛载不住的样子随时都要溢出来淹没自己。

  几步便能走到头的回廊中统共不过七间房,絮子的心思全然不在她们即将入住的房间,反而对这家客栈的兴趣越发浓郁。

墙壁上迎着光看得到隐约映出花的模样,“那是什么花?”絮子不自觉的问出口。

  “风信子。”陆夫人回答道。“那是很久之前住在这里的一位女子留下的。”

陆夫人话音渐落,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风信子的映像前,抬起枯瘦的手抚摸着,眼里有絮子瞧不见的深邃,双眸浑浊却遮不住眼底的柔情。

  淡然的绿色墙壁拥抱从杂物间溢出来的光,使得墙壁上蒙上一层浅浅的金黄。陆夫人眼瞧着这光从花上消退,有些落寞的回过神来,缓缓转过身,头也不抬的向房间走去,嘴里不忘提点着絮子:“走吧,拿好东西。”

  房间陈设简约,阳光从偌大的窗户透进来洒满地板。两张悉心铺好的床褥上各自放着一株风信子。靠墙的茶几和沙发却好看的紧,倒是房间中间这套餐桌椅像极了小时候在外婆家看过的那样。

“甚是别扭。”絮子内心想着。

  窗户微开,微风透着丝丝凉意吹到絮子脸上,絮子不由得转头看向床铺正对面的壁炉。上面似乎是有什么,絮子慢慢走过去。陆夫人自顾自的坐去壁炉稍过一边的摇椅上,缓缓摇着,神情安详。

  壁炉上搁置着一排手缝的军功章,红色的棉布与白线细腻的针脚,甚是精致。

“这些手作的军功章甚是好看,外婆,跟方才掌柜给你的可是一样的?”军功章被絮子拿在手心把玩,看似喜欢的不得了。

  “这些军功章……都是我当年送你外公上战场时,缝来送给他的。以前每次他来信,我都会在回信里放一枚我自己做的军功章在信封里回寄给他。这一枚……写的是哪一年来着?”陆夫人手里拿着掌柜方才拿来的那枚军功章,语气悠悠的说道,许是时间远了,忘了年份。

  “哪年?外婆,外公打仗去了多久啊?年份都不清晰了。”絮子来来回回好生看了半天才认清上面的年份。

  “这是我做的最后一枚勋功章,你外公自打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陆夫人的话音不经意间停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我记得……这枚勋功章应该早就不见了。难道说……唉、都是注定的。也罢……”说着,陆夫人趁着和煦的阳光上了觉,在摇椅上逐渐睡去。

  絮子见着拿来毛毯盖在陆夫人身上,便悄悄掩门出去了。

  终归是对这个地方的一丝一毫都充满了不肯罢休的好奇。其他房间都空着吗?这家店的老板奇奇怪怪,这儿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絮子一边想着一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随意的向外望去,同来时一样,荒芜不堪。絮子觉得有些无聊,转身要回房间,却听见忽而热闹的集市声,糖葫芦的叫卖声,孩童嬉闹的笑声……

  絮子似是捡到喜了,赶忙回头再看窗外,照旧还是一片黄沙漫天的死气沉沉,并没有人。絮子装满失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只是就连她自己也并未在意。

  絮子回房间刚在床边坐下预备休息片刻,敲门声随之响起。

  起身开门,掌柜的站在门外,还带来两壶热水。“见你们上来也好一会儿了,也不听着喊我要热水,刚烧好的水,顺便也就送上来了。拿好。”

掌柜的略带些儒雅,说话令人颇有好感,也并非拖泥带水另有心思的样子,不等絮子道谢,肚子饿叫声倒是引得掌柜的颔首微笑。

先絮子一步开口,道:“姑娘好生休息吧,我去做些吃食儿,一会儿给你们拿上来。”

  絮子略有些羞怯,欲关门时注意到掌柜的欲言又止,“掌柜的,你还有什么事吗?”

  掌柜的犹豫的神态被尽收眼底,嘴上说着:“没什么,就是想请问陆夫人……”

  “我外婆正在小憩呢,”絮子闻言,微微蹙眉打断了掌柜的话,“谢谢你拿来的水,也请帮我们准备一下饭菜吧。我和外婆都不吃荤腥的。”掌柜的闻言点头,转身下楼不再说什么。

  陆夫人在摇椅上醒了也有好一会儿,絮子进屋时,她才慢慢开口:“如何要跟掌柜的这么说话,他可说找我所为何事?”

  “没,我不想让他打扰你休息。从一来这里,你们讲的话都奇怪着呢,外婆,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你以后会知道的,不着急。记得以后不要跟掌柜的这般讲话,傻丫头。”陆夫人慢慢起身,絮子扶着陆夫人移步到沙发坐下,“你刚才没在房间是去哪儿了?”

  “就在走廊里走了一圈,说来也奇怪,我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明明听到热闹集市的声响,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还想着有热闹能去逛逛呢。”絮子说着,细嫩的手捧着脸使起小性子。

“瞧你这小性子,说来就来。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安心待着,能出去的时候自然有的逛。”陆夫人难得语气略带宠溺,不再一副冷冷的模样。絮子见着便也乖乖听说,起身下楼去帮掌柜的打理饭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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