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见的第一幅沃特豪斯(Waterhouse)是TheLadyofShalott。在TheBandPerry的IfIDieYoungMV里,女主唱饰演一位花季早逝的少女,宛若沉睡的遗体被陈放于满载鲜花的木舟,推入宁静的溪流,顺水而下。她的怀里抱着一册书。MV的最后,当女主唱的声音逐渐收尾时,那册书被打开,内页一首诗呈现在观者面前:
TheLadyofShalott是英国诗人丁尼生(AlfredTennyson)基于中世纪有关亚瑟王时代的传说写作的一首诗,创作于年。一个女孩被囚禁在一个名为夏洛特(Shalott)的岛上,因为诅咒,她必须日夜编织一张魔网,不能迈出房间,也不能望向窗外。在丰收时节的早晨,她唱着欢快的歌。当地的农夫听见她的歌声,称她为夏洛特女郎(theladyofShalott)。在她的织机前有一面镜子,这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镜中她可以看到亚瑟王王宫卡米洛特(Camelot)那儿骑士、百姓生活的状况,看到送葬的队伍和新婚的恋人。
夏洛特感到有些厌倦,I’mhalf-sickofshadows,她说。直到英俊勇敢的骑士兰斯洛特(Lancelot)身披铠甲,驾驶骏马从她的镜前驰骋而过,他歌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那一瞬间,夏洛特爱上了兰斯洛特。她情不自禁地起身离开了织机和正在编织的网,走出了囚禁她的房间,望向窗外卡米洛特的方向。突然,魔网飞出了窗外,镜子瞬间裂成碎片——她明白,厄运已经降临。但如果能够见到兰斯洛特,厄运和诅咒又算什么呢?她跑出城堡,来到河边,坐上一只被遗弃的小船,解开船索,顺着水流缓缓漂向卡米洛特。蜿蜒的河道里,她唱着一首忧郁又圣洁的歌。忽高忽低的歌声滑入黑暗,她的生命开始消逝……当载着她遗体的小船漂进卡米洛特时,人们纷纷上前围观,感叹她的美貌,好奇她的身世。只有骑士兰斯洛特沉思片刻,祈祷上帝赐予这位女郎仁慈与恩泽。[1]
丁尼生优美的诗作给许多艺术家以灵感。他们多描述着身着白衣的夏洛特沉睡在木舟上,漂向卡米洛特;或是被囚禁在城堡里,周身环绕绮丽的编织品,而英勇的骑士正纵马跃入镜面的时刻。
TheLadyofShalott,JohnAtkinsonGrimshaw
TheLadyofShalott,WalterCrane()
TheLadyofShalott,WilliamMawEgley()
在所有围绕这个被诅咒的女孩展开的绘画里,沃特豪斯无疑是最能触动观者心弦的那一个。那副最著名的画作里,他描绘了夏洛特坐上小舟,解开船索的瞬间。她的船上铺着她编织的精美挂毯,船头放置着十字架上的基督,象征着牺牲。三支蜡烛两只已摇曳殆尽,暗示她的生命之火也如豆般微弱。在沃特豪斯超高的写实技巧下,夏洛特周身树林、河流、水中落叶和杂草都暗沉凄凉,染上了阴郁、悲伤的色彩。但最为绝妙的,是沃特豪斯对这位女性本身的刻画。[2]夏洛特坐在挂毯上,一只手伸出船外解开铁索,她并不看向船索,也不看向船只漂流的前方。她的眼神仿佛飘忽不定,却又异常坚毅——她向下看去,似乎在注视着自己的命运——被诅咒,被禁锢,不能反抗,不能逾越,爱,而不得的命运。她决意要接受它。脆弱、悲痛。坚定、决绝。这些情绪在这一个瞬间同时浮现在夏洛特的脸上。木舟漂动,她开始唱响最后的歌声,直到血液变冷,直到双眸黯淡。
TheLadyofShalottbyWilliamWaterhouse()
以丁尼生的诗为素材,沃特豪斯还创作了另外两幅夏洛特的作品。在Iamhalfsickofshadows,saidtheladyofShalott()中,阴暗房间里的夏洛特望向镜子里明亮、欢乐的外界,目睹一对恋人走过河边。她将双手枕在脑后,眼神和嘴角写满了厌倦与渴望——渴望一个有别于「shadows」的真实世界。而年的TheLadyofShalottLookingatLancelot则捕捉了夏洛特看到兰斯洛特的那一瞬间——骑士的身影还停留在镜面里,她已情不自禁地起身想往窗外看去。尚未注意到身后镜面的碎裂,此时的夏洛特并不悲伤,她圆睁的眼睛里是好奇,是警惕和被吸引。她缓缓起身朝前试探的姿态有一种犹豫的惊恐,却也有被命运感召的坚定。她的双腿被金丝线缠绕,意喻她的受束缚和不自由。[3]
Iamhalfsickofshadows,saidtheladyofShalott(),Toronto,Canada:ArtGalleryofOntario.
TheLadyofShalottlookingatLancelot(),Falmouth,England:FalmouthArtGallery.
如果将这三幅创作时间跨度近二十年的作品结合在一起看,沃特豪斯对夏洛特命运的理解和同情将得到进一步的体现。在和画作里,被禁锢的夏洛特束着头发,中登上小舟时她却披散长发,意喻着她的解放。里,身着白衣的夏洛特身处深秋凄凉暗淡的环境里,仿佛是整幅画作的光源一般吸引观者的注意力;而她虽悲伤但坚定的眼神则为她的形象增添了力量。我们或许可以认为,沃特豪斯在为夏洛特辩护——尽管厄运注定要来临,但这位女性的选择,已使她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自由。[4]在维多利亚时代,对于丁尼生的诗一直都存在着两种理解:一种是夏洛特受到情欲的诱惑,违背了她的义务和角色,厄运是对她的惩罚;一种则认为夏洛特逃离囚禁是反抗和挑战,是女性对自主权的追求。[5]毫无疑问,沃特豪斯赞同后种,并凭借他绝妙和技巧和表现能力,为夏洛特写下了超越丁尼生原作的注解。
拉斐尔前派
约翰·威廉·沃特豪斯(JohnWilliamWaterhouse)年出生于罗马,父母都是英国画家。在意大利渡过童年后,他回到伦敦,进入皇家艺术学院(RoyalAcademyofArt)学习绘画,课余时常前往大英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描摹练习。最初,他的创作风格偏向新古典主义,选材于罗马神话、历史,几何的线条构造,人物静态描绘,与当时的主流艺术传统相一致。但对于女性角色的刻画和人物神态的捕捉在此时显然已成为他的偏好。
Miranda()
ASickChildbroughtintotheTempleofAesculapius()
TheRemorseoftheEmperorNeroaftertheMurderofhisMother()
年,正是拉斐尔前派(thePre-RaphaeliteBrotherhood)在英国艺术界第一次掀起风浪的那一年。以但丁·罗塞蒂(DanteGabrielRossetti)、约翰·米莱斯(JohnEverettMillais)和威廉·亨特(WilliamHolmanHunt)为代表的年轻画家抨击文艺复兴后机械模仿拉斐尔、米开朗基罗进行古典主义绘画创作、矫揉造作的风气,呼吁艺术创作应该彰显作者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