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终于返乡时丨ldquo译文有你

即日起,“译文有你·创作营”优胜文章调整为两日一更。更多精彩内容,敬请期待。

年,瑞士医生侯佛(JohannesHofer)创造出一个新的术语,用来形容他那些国籍、年龄、阶层迥异,却有着几乎同样症状的病人们。于是?λγο?(痛苦)和ν?στο?(返乡),这两个古罗马时代的词根,便从此结合在一起,成了现代性话语里最反现代的单词:Nostalgia(乡愁)。

从那时起(也许还要更早),“乡愁”便成了一种席卷全球的病症,被一本正经地治疗着,尽管收效甚微。到了19世纪,这种因眷恋故土而引发的浪漫癔病,渐渐化作每一种民族主义的中心隐喻:homesick,maldupays(法语),heimweh(德语),南欧那弗拉明戈般性感忧伤、抑扬如响板的a?oranza和saudade,昆德拉笔下“像拉开的手风琴一样无穷无尽”的捷克语litost,亦或是“拥有太多的层次、英语无法翻译”(纳博科夫),暴烈得近乎癫狂、阴郁得几乎窒息的俄语toska,每一种语言都宣称,他们的“乡愁”独一无二,带着太多故土的醇厚芬芳,无法转译。

然而有趣的悖论却是:所有的“乡愁”其实都是雷同的,因为那种“无法被转译”的独特性,恰恰就是“乡愁”的共性本身。它根植于故土,却只有背井离乡才会萌生,只有被放逐的客寓者,才会不停地描摹想象中的故园,就算这个故园并不存在。于是所有因文化鸿沟产生的孤绝和丧失,反而成了世界性的共情,不同的民族、不同因由的背井离乡者,在不同的时间里,做着同样的流亡者之梦。

而这梦里的永恒终点,也便是还乡,抑或如《无知》中所用的那个词汇:“大回归”,不只是个体空间上的回归,更代表着长久以来记忆与想象的一并交付:

“那是与慈母重逢的游子;是被残酷的命运分离而又回到心爱的人身旁的男人;是每人心中都始终耸立的故宅;是印着儿时足迹而今重又展现的乡间小道;是多少年流离颠沛后重见故乡之岛的尤利西斯;回归,回归,回归的神奇魔力。”

然而抵达之后,等待着回归者的,又会是什么?造就乡愁的,是不可重复与逆转的时间,而这无法追溯的光阴,始于人为的停摆,是静止不动又遥不可及的幻象,远远不会是历史本身。于是回归者赫然发现,自己成了故乡里的异乡人。

《无知》[捷克]米兰·昆德拉

狗血指数:★★★★★

犀利指数:★★★★★

压抑指数:★★★☆☆

诗性指数:★★★★☆

伴读推荐:黑咖啡

《无知》写于年,是昆德拉“遗忘三部曲”(《慢》、《身份》、《无知》)的最后一部。“天鹅绒革命”之后,流亡法国二十载的伊莱娜,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祖国捷克(那时大约还是捷克斯洛伐克)。在巴黎机场,她邂逅了当年擦肩而过却念念难忘的旧爱约瑟夫,接下来的故事,便由两位返乡者各自的际遇穿插而成,并在他们在布拉格再见的那晚,最终交汇成了圆环。

女主角伊莱娜,可以称作一个“被动”的流亡者,她为追随亡夫(和摆脱母亲的控制)而流亡,又因新男友的“关怀”而归来。在法国,她不断做着逃亡者的噩梦,却在返乡之后发现,这场渴盼已久的“大回归”,将她异国的梦魇,化作了现实本身。

在法国,她是贴着“布拉格之春”标签的流亡者,在西方世界“判断先于经验”的想象里,被同情、归类和诠释,流亡者真正的痛苦和恐惧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只是意识形态斗争活生生的证据;而在捷克,家乡的故友对她的流亡生活一无所知,更全然不感兴趣。于是伊莱娜发现,她二十年的流亡岁月,在“大回归”里无处寄托,生命仿佛被无情地截了肢,这一笔存在于漂泊中、唯有通过讲述才能寻回的“尤利西斯的财富”,无一人愿去聆听。

而男主角约瑟夫,则是另一种“主动”的流亡者,为了逃避国内的高压政治,他逃离到丹麦,为了逃避妻子死亡的虚空,他又从丹麦返回故乡,他既被故乡遗忘,也近乎强迫症般地遗忘故乡。他毁弃少年时代的日志,埋葬初恋的记忆,同时也将和伊莱娜之间,这条唯一有可能相互理解和倾诉的纽带,生生斩断。“他对自己说,人生只有一次,他想到别处生活”,这种强制遗忘带来的自由,便是无知的胜利。

异国的孤独与隔膜,返乡的无奈与疏离,是流亡者进退维谷的双向死局,于是乡愁便成了一场虚幻的单相思。流亡者爱着记忆错觉编织成的旧爱,而这旧爱,早已遗忘了流亡者的名字,亦如约瑟夫终究想不起伊莱娜,“大回归”最终成了精神家园的无路可归。

《我辈孤雏》[英]石黑一雄

狗血指数:★★★★☆

犀利指数:★★★☆☆

压抑指数:★★★★☆

诗性指数:★★★★☆

伴读推荐:伯爵红茶

《我辈孤雏》同样出版于年,标题直译为“当我们是孤儿时”,是石黑一雄的第五部长篇。许多评论家和读者,都无情地将它列为作家的垫底之作,石黑本人也含蓄而不失尊严地承认:“《我辈孤雏》不是我最好的小说”。对它的批评之声,大多集中于作品结构的凌乱和叙述的失真,然而这种凌乱和失真,不正是乡愁的滤镜下,我们的家园记忆本身?

(点击上图收听有声书)

故事始于年代的伦敦,克里斯托弗·班克斯是个时髦的“私家侦探”(英伦文学里个人英雄主义的最高典范),孩提时代的他,与双亲居住在上海租界,父亲在摩根洋行工作(这个体面的洋行以对华鸦片贸易牟取暴利),母亲则是一个集美丽、道德与天真为一身的反鸦片斗士。虽然懵懂的记忆孔隙之间,早已隐隐渗出不祥的预感,克里斯托弗的童年,依旧笼罩着明媚温馨的柔光。直到十岁那年,父母接连神秘失踪,成为孤儿的他被送回英国,被迫将上海这个“故乡”,抛却在千里之外。

刚刚回到英国的克里斯托弗,孤独而执拗地重复着“侦探游戏”,这是儿童应对创伤的典型机制,然而立志成为侦探,就不仅仅是童年伤痛的修补,“我想起父母立下的典范”这样的词句反复出现,“名侦探”的个人英雄主义追求,无疑是父母为他搭建的童年乌托邦的延续。

时间到了年,中国大地上战火燎原,克里斯托弗决定回到上海,想要找回失踪的父母,并且毫无逻辑性地相信,只要这样,便可挽救整个崩塌的世界。身为侦探的克里斯托弗,将失落的精神家园,事件化成遗失的真相,然而随着真相一步步揭开,回忆中美好的幻象,全都化作零落尘埃的残片:

童年时代憧憬的英雄探长,成了沉湎于鸦片的老酒鬼;曾经不愿回日本的发小秋良,做了军国主义的牺牲品;他的父亲不是被灭口的正义英雄,只是承受不起母亲的完美,与“不在乎他是好是坏”的情妇私奔;母亲被迫委身于军阀王顾,成了供人奴役的“战利品”,只求以此保护儿子长大成人;至于反鸦片运动的“领袖”菲利普,他出卖母亲的真正原因,也不过是卑劣变态的情欲——于是克里斯托弗发现,他那念念不忘寻找真相的“使命”,全都建立在欺骗与自我欺骗之上,收存了一切美好的上海滩,成了梦影碎落的生死场。

战火纷飞的前线,克里斯托弗和秋良重逢,他们彼此搀扶着,徒劳搜索着那座残存着虚幻暗影的故宅,却在炮声隆隆的暗夜里,茫然寻找不到方向。克里斯托弗伤心地说道,童年的世界,不过是大人制造的假象,“我们不该对童年这么念念不忘”。秋良却以最终的气力告诉他,念念不忘很重要,因为“念念不忘,所以记得”,才希望美好的世界,再度回到身边。

成长在公共租界的克里斯托弗与秋良,都是被遗弃的“世界的孤儿”,总比其他人更加渴望归属,正是这样的渴望,才令他们如此沉迷于美好的幻景,无法舍弃自己的“使命”。然而只有离开童年那“架空”的国度,“孤儿”们才能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真正开始长大成人,纵然伤痛万分。就像故事接近尾声时,克里斯托弗和一位日本上校的对白:

-“我们日本有位诗人,一位古代的仕女,抒发过这种感伤。她写道,我们一旦长大成人,儿时就变得像另一个国度。”-“对我来说,上校,那可一点都不是另一个国度。从许多方面来看,我的一生都是在那里度过的,直到现在,我才开始踏出那里,展开我的旅程。”

找到了真相的克里斯托弗,最终回到了伦敦,“这座城市已然成为我的家,就算我必须在此度过余生,我也不会介意。”这位长大的“孤儿”,似乎终于找到了某种归属,也终于能将童年美好却虚幻的家园,安然埋葬。

如果说《无知》写的是精神家园的不可回归,那么《我辈孤雏》便是家园幻景的破碎。然而不同于昆德拉冷入骨髓的犀利,石黑一雄总是带着某种克制的温情,脆弱却坚定,而失落的破碎的故土幻影,也最终成为在这孤零零的世界上,独自存活与成长的力量。

《奇迹年代》(以色列)阿哈龙·阿佩菲尔德

狗血指数:★★★☆☆

犀利指数:★★★★☆

压抑指数:★★★★★

诗性指数:★★★★☆

伴读推荐:白兰地

阿佩菲尔德是一位大屠杀幸存者,也是当代以色列文坛公认的四位大师之一(其他三位是耶霍舒亚、格罗斯曼和为国内读者熟知的奥兹),他出生于罗马尼亚王国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9岁那年祖母和母亲被纳粹枪杀,他和父亲被分别送往集中营,此后他历尽艰辛,终于独自一人抵达耶路撒冷(那年他14岁)。这部《奇迹年代》,称得上他半自传体的童年回忆录。

二战前夕的奥地利,小男孩布鲁诺过着宁谧优渥的童年,身为作家的父亲名利双收,亲戚们也个个富有体面,生日宴会、乡间度假、拉丁文法和数学题……一切仿佛照旧,然而波澜不兴的水面下,早已涌动着不祥的暗流:火车上屈辱的身份登记、亲友因犹太身份遭遇解雇、聪慧绝人的小姨诡异的疯癫……隐秘的恶灵已栖息在家中,潜入了布鲁诺每晚的睡梦,孩童那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以前的一切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我的童年也一样。”

不久,“暗处”的批评家们,开始对父亲的作品进行恶意攻击,而布鲁诺的父亲,这位自诩“与犹太性毫无关系”的知识分子,对此无力应对,他起诉“诽谤者”,抨击“犹太小资产阶级”,竭力清除自己作品里的“犹太因子”,然而所有的撇清、辩解和反击,都不过是无法赎清的罪状。最终他失去了信仰和自尊,抛弃妻儿,投靠到位高权重的男爵夫人裙下,以此乞求奥地利文坛,再施舍给他一席之地。

布鲁诺的母亲善良而隐忍,她尽心慈善,如殉道者般帮助他人,却无法减轻周遭的恨意和仇视:在奥地利人眼中,他们是“伪装成奥利地的犹太人”,在同族人眼中,他们是“同化的背教者”,最终布鲁诺和母亲在犹太集会时遭拉比出卖,被送往集中营,故事的第一部分,随着一声预示着地狱般岁月的汽笛,戛然终止。

故事再开篇,已是“多年以后,当一切都已结束”时。人到中年的布鲁诺回到了故乡,这个幸福破碎梦魇开始的小镇,仿佛不曾有任何改变,“同样的阳光”下世事变迁,“同样的阴影”里故人如旧:背叛者死不悔改,旁观者漠然遗忘,忏悔者永难释怀……而父亲的“羞耻、愤恨和有意的忘却”,则在布鲁诺身上以另一种形式膨胀,将这道犹太人“隐秘的伤口”,撕裂成一道赫然的创痕。

就像菲利普·罗斯(阿佩菲尔德的头号大粉丝)所说,这本书的主题,是犹太人的“自我憎恨”:以布鲁诺父亲为代表的犹太知识精英,诅咒族人的“粗俗、贪婪和自满”,将自己的身份视作一种耻辱,竭力消除犹太文化的印迹,无意或有意地对排犹主义助纣为虐,“犹太领袖们在摧毁他们自己这个民族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毫无疑问是整个恐怖故事中最黑暗的一章”(汉娜·阿伦特);那些被父亲所鄙视的“犹太小资产阶级”,在灾难来临时咒骂、迁怒、不顾一切地求生,如今则自嘲着“人不过是些爬虫”、依旧过着只知道积累财富的日子;而那些自称“杂种”、未经历大屠杀的年轻一代,对自己的犹太血统,只剩下刻板肤浅的认知,老一辈经历的一切,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久远无聊的秘密。

不同于《无知》的失落、《我辈孤雏》的梦醒,布鲁诺的返乡之旅,是对“家园”本身意义的深刻反思:长久以来,犹太人渴盼着失落的家园,然而如果他们不去思考,身为犹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么返乡,就不过是空间上的逃离;如果不能创造足以一同归属的文化,那么圣城耶路撒冷,便也不过是一座“和所有城市一样的城市”。

和茫然徘徊的布鲁诺一样,《奇迹年代》留给读者的,是悬而未决的结局,然而这位颠沛流离的作家,也许已经用毕生的文学生涯,做出了自己的解答:虽然通晓德、俄、英、意、乌克兰和罗马尼亚语,他从始至终,都坚定地只用战后才学会的希伯来语,写作犹太人背井离乡的故事。

而命运对阿佩菲尔德,也比布鲁诺多了一点点仁慈:年,他发现自己的父亲,竟也从集中营生还,于是这对分离了二十年、都以为对方早已离世的父子,得以在以色列再度团聚——于是便有了这本书的献词和标题:残酷的黑色年代里,那依旧存活的小小奇迹。

《玛丽》(美国)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狗血指数:★★★★☆

犀利指数:★★★☆☆

压抑指数:★★★☆☆

诗性指数:★★★★★

伴读推荐:伪装成柠檬水的伏特加汤力

如果说返乡,带来的是失落、决裂与艰难的成长,那么无法回家,便是个人的双向流亡,对有些人来说,有些地方再也无法回去,比如永远烙印在青春岁月里的俄罗斯。

柏林一家寒酸的膳食公寓里,住着七个“俄国游魂”:守寡的女房东、老诗人波特亚金、小商人的阿尔费奥洛夫、小职员克拉拉、一对同性恋芭蕾舞者,还有我们的主人公加宁。

加宁是个沉郁的青年,像一只闭紧却暴躁的牡蛎,对未来无精打采,对过去只字不提,直到有一天,一张意外出现的照片,再度转动起他生命的万花筒,往事重上心头。

照片上的女子名叫玛丽,是加宁的初恋情人,也是阿尔费奥洛夫即将来到的妻子。于是柏林铁灰色流亡生活里,一段带着秋叶清新气息的故国恋曲,和逝去的岁月一起,宛然复苏:乡间的白桦林和自行车,莫斯科的街道和大雪,长途电话、诗歌和情书,加宁仿佛又回到了俄国,只有影子羁留在柏林公寓里,回忆比肉身还要真实。

窗外的铁路上,噪音日夜不息,每五分钟就会开走一列火车,却没有一班驶向莫斯科;如果能够与玛丽一道双双离去,那么他的青春,他的俄国会不会再度来到身边,他能不能,拿着那本过期的护照返乡?

《玛丽》是纳博科夫的处女作,出版那年他只有26岁,书中玛丽的原型,便是他自己的初恋情人。和大部分背井离乡的俄国作家不同,纳博科夫是个“非典型流亡者”,这位孤傲矜持的贵族,从不控诉、批判和展示痛苦,永远含蓄地将“那场革命”,隐在迷离的薄雾之后。然而忧郁的乡愁,却在他所有作品的细节里,深入骨髓,无孔不入。

俄罗斯有句俗话,只有离开时,家才是家,加宁则说,“逆向的思乡,是渴望去到又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欲望”,无法返乡的反面,就是四海为家的流亡。玛丽即将抵达的那个午夜,加宁终于意识到,自己沉迷的,不是已为人妇的玛丽,而是与她纠缠不舍的记忆。而他不愿像老诗人波特亚金那样,在故国的回忆里病死在无处归属的异乡,于是那天清晨里,他一人独自离去,给了这个忧伤唯美的故事,一个反高潮的结局:

“他和玛丽的恋情已经永远结束了。它持续了仅仅四天——也许是他记忆中最快乐的四天,但是现在记忆已经枯竭,玛丽的形象和那行将就木的老诗人的形象一起都留在了幽灵之屋里,这屋子本身也已经成了记忆。”

流亡既是流落中的痛苦,也是跳跃进一种新的生活,像加宁一样,纳博科夫也最终领悟到,政治厄运带来的个人不幸,也最终成了作家的宿命。于是这位接受了命运的作家,将流亡无法弥补的丧失,转化输入进自己毕生的创作,毕竟在回忆里,文字永远比照片真实。于是通过这痛楚却勇敢的生存机制,通过虚拟的人物和故事,纳博科夫和所有读它的流亡者一起,又一次返回了故乡。而乡愁,就像罗德化为盐柱的妻子,永远屹立在故土之边,直到返回之时。

责编寄语

奶奶,你总是很好闻,怎么做到的?

每天早上把茉莉花放进内衣里。这样,我就总是很好闻。哇!太棒了!

看过一部电影,奶奶每天把新鲜茉莉花放进内衣,晚上脱衣服时,茉莉花瓣四处飞散,对小女孩来说那个神奇的画面代表她的乡愁。

那个画面神奇地跟我的童年重合,小时候,阳台上也种满茉莉花,奶奶摘下来洗干净了用来泡茶。长大以后到了上海,地铁里看到头发雪白、穿茉莉花串儿的老奶奶,会有瞬间的恍神。在年末的这个节点看到这篇关于乡愁的文章,突然有点儿想家,不是昆德拉的黑咖啡也不是石黑一雄的伯爵红茶,想念北方温暖房间里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

——张鑫

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别忘了点赞或评论哦更多精彩活动请


转载请注明:http://www.shdongtong56.com/yzbl/7741.html


当前时间: